维克多·弗兰克尔
Viktor Frankl
生于1905年,出生地:奥匈帝国,维也纳。
卒于1997年,逝世地:奥地利,维也纳。
毕业于维也纳大学。
维克多·弗兰克尔的核心思想
维克多·弗兰克尔的生活经历可谓跌宕起伏。他的极端经历,以及那段影响了数代人的历史,使他形成了自己的学术观点并且对其不断进行发展,这是不常见到的。
1942年,弗兰克尔生活在维也纳,职业是医生,新婚燕尔。可惜就在当年,他自己、他的妻子、他的兄弟,以及他的父母,全部被逮捕送至特莱西恩斯塔特集中营。在此之前的数年,弗兰克尔一直在秘密地反抗纳粹当局;他会给病人做出假的鉴定,防止他们被安乐死,因为纳粹对于精神病人的强制性政策就是处死(纳粹会将精神正常的犹太人送入集中营,不会将他们处死)。但接下来发生的悲剧世人都很熟悉:之后的几年间,弗兰克尔的所有家人全部在集中营先后死去(只有他的姐姐在家人被逮捕前逃离了奥地利,躲过一劫)。弗兰克尔在1945年重获自由时,才知道了家人的死讯。他亲眼所见的恐惧,他偶尔怀揣的希望,促使他写就了自己最著名的作品:《活出生命的意义》(Man’s Search forMeaning,首次出版于1946年,为德语版,当时的书名大意为“不论如何仍对生活说‘好’”)。
直至今日,《活出生命的意义》仍然吸引着大量的读者。在这本书中,弗兰克尔挖掘了自己在集中营中的恐怖经验,他在重获自由之后对于生活的重新调整,以及他对于心理状态的哲学观点。他将这些理念汇总起来,成为他称为“意义治疗”的一种全新心理治疗类型的基础。意义治疗主要着眼于对生活意义的追寻,因为弗兰克尔感到,先前的心理治疗学派过多关注于对快乐、权力的探究。
在集中营那段最为恐怖的时间里,弗兰克尔对于未来仍有遐想,因为心存希望而让自己的生命能够延续下去,而且这些心情还获得了他人的共鸣,这让他十分吃惊。他指出,能够有心力去幻想再次与爱人团聚,或者梦想着一些目标得以实现,这通常是唯一能够阻止一个人精神崩溃的支柱。他认为,将世界一分为二划分成“好”和“坏”是具有误导性的;而且他还指出,即便在集中营的守卫身上,他偶尔也能看到善良的光辉。
弗兰克尔提出的理论认为,某些情况下,不健康行为的原因在于“存在的空虚”。类似于“无聊”的这种事物——我们在闲暇时光所感受到的心神不安,弗兰克尔命名为“星期天神经症”——将导致我们为了填补这些空虚,去追寻物质的占有、权力,或者肤浅的快乐。但是,弗兰克尔认为这些东西无法让人真正感到放松,因为它们无法提供实际的意义。
弗兰克尔指出,意义主要来自三种不同类型的价值:
●经验的价值。主要是对于我们而言重要的事物。其中最重要的或许就是爱。弗兰克尔经历了与爱人的隔离,并且最终失去了妻子,他感到,即便爱人已经逝世,但是爱仍然没有止息;即便夫妻已经天人永隔,但是两人内在的自我仍然存在联系。他相信,最纯真的浪漫之爱远远超越了性体验,因为性爱只是爱的一种可能的表达方式,但并不意味着爱确实存在。
●创造的价值。主要是追求并且参与那些能够挑战我们心灵的活动:艺术、发明创造,或者其他智力追求活动。与创造性价值建立起联系,意味着我们一生都在从事有意义的工作。
●态度的价值。主要是我们是以什么方式来看待事物,以及这种方式如何能激励我们勇敢的行为。也就是说,即便是在苦难中,我们也能够发现意义。例如,你之所以会悲痛,是因为你首先是能够去爱的。
弗兰克尔认为抑郁、成瘾和攻击性,这三类情况出现的原因在于意义的缺乏,或者是在寻找意义的过程中误入歧途。通过使用这三类人的相关数据,弗兰克尔指出,他们在“生活是否有意义”这一维度上的得分普遍比较低。
弗兰克尔相信,即便是那些积极追求人生意义的人,有时候也会脱离正轨。不论是过多努力,还是过多思考,都会产生消极结果。有的时候,我们需要完全换一个问题:弗兰克尔相信,我们通常太聚焦于自己对生活的各种期望,而真正的问题反而是生活对我们的期望是什么。
在意义治疗中,弗兰克尔也创造出若干具有针对性的治疗工具。譬如对于“矛盾意向”的使用,举例而言,如果来访者被失眠所困扰,则要求其尽量醒着;如果来访者担心自己因为涕泪横流而失礼,则鼓励他尽量主动地哭出声来。这一做法表面上重复了失眠或哭泣的部分行为,而且它能够表明:那些我们竭力抵抗或者恐惧的事物事实上并没有那么糟糕。使用矛盾意向,可以让人感到十分放松,并且感觉自己拥有掌控力。弗兰克尔还认为,对于那些因为遭遇磨难而情绪低落之人,幽默是帮助他们在短时间内振作起来的一剂良方。
弗兰克尔的著作和理论充满了精神性,某些时候看似已经脱离了心理学的领域,进入了道德和宗教的世界。在他的著作中,弗兰克尔还探讨了“超越”的体验,这是有关更高层次的信念。他对于引导我们行为的良知的关注,以及我们如何在生活中去实现一个比自身更加伟大的目的的观点,至今仍然能够引起共鸣。
弗兰克尔写道,我们不论被夺走了什么,也总是能够在任何情境下都自由地选择自己的态度和自己的道路。这一理念让他与其他心理学先驱们不谋而合,不论是哪个学派,他们都坚信人类对于事物的感知十分重要,而且我们拥有成长的能力,拥有改变我们对事物的感知的能力。当我们想象弗兰克尔置身于毫无希望、遍布死尸的集中营时,这一理念又不禁让人倍感酸楚。
弗兰克尔理论的重要影响
《活出生命的意义》今日仍然被广泛阅读,而意义治疗也直接影响了后世的人本主义疗法和存在主义疗法。来自意义治疗的多种技术,目前已经深度整合到了心理学的各种学派之中,其中就包括认知行为疗法。此外,弗兰克尔对于承受苦难的本质所进行的思考,亦对哲学领域的探索有所启发。
弗兰克尔的理念激发出的诸多问题,这对于现代生活仍然十分切题。是要承受苦难,还是彻底消灭苦难?对苦难是要一贯避而远之,还是将其视作某种形式的天赐之礼?
当然了,大屠杀之残酷,其恐怖程度是令人无法理解的。但是,我们的生活中也存在深重、常见的苦难,虽然其严重程度远远不及大屠杀。
你可以在不勉为其难的前提下,回想自己生活中最为痛苦的若干时刻,不是你罹患肾结石或者手被卡在小型货车门的时刻,而是令你感到情绪上的痛苦并且遭受苦难的时间段。当然,很有可能你曾饱受慢性焦虑或者抑郁之苦。除了这些情况,你的苦难也可能来自一个具体事件,促使你探寻生命的意义。你当然无须为这件事情的发生而心怀感恩。但是,它却可能定义了你这个人,因为你会逐渐意识到自己从这件事情中学习到了一些东西。或许,你最痛苦的经历是爱人逝世。为什么这件事如此令人伤痛?弗兰克尔认为,答案是很明确的:你内心的伤痛之所以如此深,是因为你允许自己去爱这个人、去依恋这个人。在你与这位逝去爱人的关系中,你是真实的,而且你的生活也十分充实。同理,你的悲伤也是一种生活和感受的方式。它意味着你仍然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且所爱之人先前的陪伴仍然影响着你。弗兰克尔曾经对一名来访者说,为一个人的死亡而感到悲伤还意味着:所爱之人不再会因为你先于他死亡而痛苦万分了。此外,悲伤还意味着参与到生活的所有形式之中。逃避它,掩饰它,或者心灰意冷,都无济于事,只能提供短暂的解脱。相反,在悲伤中寻找意义,并且完全地去体验它,最终能够帮助一个人渡过难关。
“苦痛是一种潜在的令人成熟之经历”,这种观点带来了若干具有争议性的问题。作为一个社会,我们是不是在缓解个体的不适时,行动过于急促了呢?我们是否将基本的人类体验,譬如缅怀逝者并且悲伤痛苦,视作需要即刻解决的医学问题了呢?我们是否太过急于用药、治疗并且缓解痛苦,反而没有让我们自己和他人充分地经历生活呢?最近,《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第五版明确表示,不再将丧失亲友之人排除在抑郁诊断患者之外。换言之,在此之前,如果你最近失去了挚爱之人,那么抑郁症状即被视作是正常而且预料之中的,而且你也不会被诊断为罹患心理障碍。这种思路已经发生了改变,部分原因在于,给处于哀悼期的人确诊,可以给他们的痛苦提供正当的理由,并且可能为他们获得相应的治疗提供便利。(当然,制药公司的利益与较高的诊断率也是高度一致的。)但是,倘若我们持续将人类的正常体验疾病化,那么我们是否就忽视并且错失了痛苦对于我们的成长所具有的意义呢?
至于弗兰克尔所提出的其他理论,你是否曾经因为努力过度或者对一件事过度关注而必须要停下来休息一下呢?你也许不断地去思考一个职业或者感情的困境,以至于你无法忍受再进行思考了(你的朋友也受不了了)。你相信这种思考和自我反思是好事,但是你仍然发现自己不得要领——你反反复复地改变思考方式,仍然无济于事。你感到自己知道的反而比之前更为贫瘠,而且你也无法感受到向前行进的动力。分析起来,这是一种典型的“麻痹”,一个过度思考的事例。当思考开始妨碍生活时,你就阻碍自己的发展了。据说,苏格拉底曾经说过,不经过审视的生活不值得度过。不过,还有人曾指出,未曾度过的生活不值得审视。弗兰克尔会说,如果你因为对于下一步的行动进行过度分析而停滞不前,那么你距离“找到生命的意义”就越来越远了。